文|冷月无声
前言
在五代历史上,北汉是一个偏居山西一隅的割据小国。在强大的契丹国的支持下,北汉屡次挑衅中原王朝后周、北宋,犹如破裤子缠腿。对于此等无赖小国,除了迎头痛击,还真没什么好办法。公元954年,北汉乘后周政权交替,再度兴兵来犯,周世宗柴荣在刚刚登基、立足未稳的情况下,果断御驾亲征,在高平之战中痛击北汉,遂一举成名。
乘火打劫
954年正月,五代最后的王朝后周的开创者,太祖郭威病死了。由于郭威的儿子们都在政权交替的血腥屠戮中被杀,因此郭威选择了33岁的内侄柴荣继承帝位,是为周世宗。
为确保柴荣顺利继位,郭威苦心孤诣做了一番安排,清洗、调换了禁军将领,为柴荣上台扫除障碍。直到郭威临死前,还将不放心的大将李重进召入宫中,命他拜见柴荣,以确定君臣之间的名分。做完这些,郭威才闭上双眼。透过这些细节,我们不难发现,柴荣由于并非郭威血亲,功绩、威望不足,一时难以服众,执政的根基并不是十分牢固。
柴荣继位不到10天,北汉见后周政权交替,主少国疑,内部不稳,立马前来乘火打劫,企图联合契丹攻灭后周。此前,北汉对后周的挑衅、侵扰就接连不断,这次动作更大,北汉主刘崇亲自统帅三万人马,契丹亦派出武定节度使、政事令杨衮率领万余骑兵助战,意图一举攻灭后周。954年二月,两军会师晋阳(今山西太原)后,即合兵南下。
力排众议
北汉军南下,直指战略要地潞州(今山西长治),后周大将李筠迎战大败,部将穆令均阵亡,“筠遁归上党,婴城自守”(《资治通鉴》)。潞州位于太行之脊,据高设险,形势险要,战略位置极其重要,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,惨烈的潞州争夺战几乎贯穿了五代争霸的全过程。一旦潞州有失,则北汉军可以据此俯视广袤的河北平原,汴梁、洛阳等中心城市将受到直接威胁。
继位伊始的柴荣认识到形势的严峻性,打算亲征,但以宰相冯道为首的朝臣多认为不妥,反复谏阻,“陛下新即位,山陵有日,人心易摇,不宜轻动,宜命将御之。”柴荣则认为:“崇幸我大丧,轻朕年少新立,有吞天下之心,此必自来,朕不可不往”;“昔唐太宗定天下,未尝不自行,朕何敢偷安!”冯道显然未把柴荣放在眼里,竟来了一句“未审陛下能为唐太宗否?”令柴荣十分不悦(《资治通鉴》)。这时唯有大臣王溥支持柴荣的意见,于是周世宗力排众议,决定亲征。临行前,柴荣命冯道护送太祖的灵柩前往山陵,把这个讨厌的家伙赶出了决策中枢。
初战不利
954年三月十一日,柴荣亲自率军由汴梁出发,行军途中,禁军将领赵晁派人向周世宗进言,劝阻亲征。周世宗大怒,将其囚禁,这说明后周军内部并不稳定,不少将领存在畏战、避战情绪。而此时,北汉军则已乘胜逼近潞州城。北汉主刘崇并不知道周世宗柴荣竟敢亲自出征,初战告捷令其轻敌急进,竟绕过潞州不攻,挥军直指后周国都汴梁(今河南开封)。
三月十九日,两军的前哨部队在高平(今山西晋城)猝然遭遇。经过试探性交锋,北汉军退至巴公原列阵。巴公原是一个开阔的平原,非常适合大兵团会战。北汉军列出一字长蛇阵,刘崇亲自率领中军,大将张元徽率部居东,契丹骑兵则在杨衮的率领下居西,军容极盛。
后周军由于前锋推进过快,河阳节度使刘词率领的后军尚未跟进。面对敌重我寡的局面,后周军将士颇感畏惧。不过周世宗柴荣十分镇定,他也命令后周军列成三阵与北汉军对峙,白重赞统率左军在西,樊爱能、何徽统率右军在东,向训、史彦超率领精骑在中间列阵,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领禁军护卫皇帝。此外,周世宗还派李彦超(李彦超曾担任过泽州刺史,熟悉此地地形)率两千兵马埋伏在北汉军的后路,准备等北汉军败退时,伏击全歼。从这番布置来看,周世宗的军事素养颇高。而周世宗本人也全身披挂,跨马到阵前督战。双方都严阵以待,一场大战一触即发。
北汉主刘崇看到后周人马不多,而且骑兵偏少,便愈加骄傲轻敌,竟认为不用契丹军也可以击败周军,“吾自用汉军可破也,何必契丹!今日不惟克周,亦可使契丹心服。”北汉诸将也“皆以为然”。倒是契丹将领杨衮比较谨慎,他在阵前观察了后周军的阵势和军容后,指出“敌也,未可轻进!”不料刘崇竟不听劝阻,执意决战,“时不可失,请公勿言,试观我战。”杨衮乃五代名将,见刘崇如此轻敌,心知不妙,“默然不悦”。(《资治通鉴》)
当时东北风很大,突然又转为南风,北汉枢密直学士王得中扣马阻谏,认为风势不利,不宜出击,但刘崇已骄横至极,“吾计已决,老书生勿妄言,且斩汝!”令左军张元徽率骑兵猛攻后周军右翼。张元徽乃北汉第一骁将,接到军令后,他即身先士卒,以四千名铁甲骑兵逆风而进,直扑周军右翼。
后周军右翼主将樊爱能、何徽为前朝宿将,见北汉军来势汹汹,十分畏惧,接战未几就引骑兵率先逃跑,上千步兵解甲投降,后周军右翼迅速崩溃。
力挽狂澜
沧海横流,方显英雄本色。危急时刻,周世宗“自率亲骑,临阵督战”,“驰骑于阵前,先犯其锋”(《旧五代史•周世宗纪》),这大大鼓舞了后周军士气,稍稍稳住了阵脚,但形势依然非常危急。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此时为禁军骑兵将领,见形势危急,乃大呼:“主危如此,吾属何得不致死!”又对另一禁军将领张永德说:“贼气骄,力战可破也!公麾下多能左射者,请引兵乘高出为左翼,我引兵为右翼以击之。国家安危,在此一举!”(《资治通鉴》)。
于是,赵匡胤和张永德各率两千精锐骑兵分别向左右翼发起反击,周世宗也将护卫禁军尽数派出,仅留五十骑护卫!赵匡胤“身先士卒,驰犯其锋,士卒死战,无不一当百,北汉兵披靡”(《资治通鉴》)。见此情景,后周军无不热血沸腾,舍身奋战,借着愈发猛烈的南风,向北汉军发起反攻。同时,后周军左翼白重赞也率部力战,迅速形成对北汉军的夹击之势。
北汉主刘崇得知周世宗亲自出战,便命人嘉奖张元徽,催促张元徽率军再战。有道是一鼓作气、再而衰、三而竭,重新上阵的张元徽刚冲到周军阵前,坐骑就中箭摔倒,张亦死于乱军之中。张元徽是北汉有名的猛将,其阵前殒命令北汉军士气尽失。“时南风益盛,周兵争奋,北汉兵大败,北汉主自举赤帜以收兵,不能止。”前来助战的契丹名将杨衮“畏周兵之强,不敢救”(《资治通鉴》),又痛恨刘崇的轻慢骄狂,竟率军撤退。
失去援手的北汉军愈发方寸大乱,余部万余人只得收缩阵型,凭借山涧全力抵抗。正在此时,周世宗后军刘词所部抵达,“复与诸军击之,北汉兵又败,杀王延嗣(北汉枢密使),追至高平,僵尸满山谷,委弃御物及辎重、器械、杂畜不可胜纪”(《资治通鉴》)。后周取得了高平之战的决定性胜利。唯一遗憾的是设伏的李彦超见到樊、何两将的败军,误信了全军溃败的消息,撤离了设伏地点,使刘崇的败军得以逃回太原。
后记
大战结束后,周世宗奖赏了赵匡胤、张永德等有功将士,更从严惩处了作战不力的将校,立即拘捕樊爱能、何徽以及所部军使以上的军官七十多人,面责说:“汝曹皆累朝宿将,非不能战;今望风奔遁者,无他,正欲以朕为奇货,卖与刘崇耳!”(《资治通鉴》)随即将其全部诛杀。“由是骄将堕兵,无不知惧”(《旧五代史•周世宗纪》),有效地整顿了军纪,提高了战斗力。
高平之战直接关系到后周的存亡兴衰,在右翼已经被击溃的危机情况下,周世宗柴荣指挥果断,身先士卒,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战局。反观北汉主刘崇,错误估计形势,贸然挑衅,而且小胜骄纵,决战不察虚实,差点丢了卿卿性命。
高平之战后,周世宗率军乘胜直抵太原,北汉政权危在旦夕。尽管契丹出兵施以援手,迫使周世宗撤军,但高平之战深重打击了北汉政权,此后,北汉老实了许多,轻易再不敢挑衅生事。